动作麻利而轻柔地为你解开被酒濡湿的外袍，换上那素雅却依旧华贵的备用装。

        冰冷的丝绸贴上汗湿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凉意一直渗骨髓。

        重新穿整齐，漱玉再次稳稳地扶住你的手臂，你们沉默地走厢房。

        再次回到戏楼庭院时，台上《黄粱一梦》已近尾声。

        卢生终于从漫长的富贵迷梦中惊醒，环顾四周破窑寒酸，看着枕边那锅尚未蒸熟的黄粱米饭，发凄厉而悲凉的唱叹，字字泣血：

        “……方知富贵如浮云，功名是幻影！金殿玉楼转空，破窑残粥……尚……温……到来，终究是……一场大梦啊――！”

        锣鼓变得密集而急促，带着一种曲终人散、繁华落尽的悲怆意味，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致的小再次被无声地奉上，你却再也无心品尝，连看都懒得看一。

        前的盛景――光溢彩的琉璃灯，艳滴仿佛饱了血的名花，女眷们华衣饰上闪烁的珠光……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模糊的纱，虚假而遥远。

        徐家……这看似烈火烹油、煊赫至极的门庭，这满院的声笑语，真的能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独善其吗？

        “铛――！！！”

        一声突兀、响亮到刺耳的铜锣敲击声，骤然撕裂了庭院里最后一丝沉浸在戏文余韵中的氛围。

        一个穿着深青太监服侍、面容刻板的礼仪太监，不知何时已立在戏台侧前方。

        他直腰板，用尖细亢的嗓音，拖长了调，宣告：

        “时辰已到――！请贵妃娘娘――起驾――回――！”

        女眷们脸上的表，像是被瞬间冻结的湖面，所有的笑意、放松、甚至装的恭谨，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们的目光，复杂难明――有解脱，有茫然，有不易察觉的怜悯，齐刷刷地聚焦在你上。

        母亲猛地抬起。

        泪，如同断了线的珠，汹涌而，瞬间爬满了那张刻满风霜、憔悴不堪的脸庞。

        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开合，那型，你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看得清清楚楚，是在呼唤你的乳名――“杳杳……杳杳……”

        她意识地想要向前迈步，微微前倾，却被边疾手快的仆妇死死拉住胳膊，动弹不得。那绝望的神，像是濒死的母兽。

        你只觉得心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前阵阵发黑。

        “恭送贵妃娘娘――！”

        在礼仪太监冰冷目光的扫视，满院女眷齐刷刷地跪伏去，参差不齐的声音汇成一片模糊的嗡鸣。

        你不敢再看母亲那张泪满面的脸。

        漱玉的手臂，稳稳地搀扶住你，带着的支撑，也带着最清晰的提醒――时辰到了，该走了。

        你一步步，离开了戏楼庭院，离开了这短暂停留、却将离别之痛刻得更深的“家”。

        徐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再次为你开。

        府中所有有有脸的人，无论主仆役，早已黑压压地跪满了大门的空地，一直延伸到门外御旁。

        祖父徐嵩，依旧跪在最前方。深红的官袍在傍晚渐起的凉风中微微拂动，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穿透了晚风：

        “臣等……恭送贵妃娘娘！请娘娘……万望珍重凤！”

        你脚步未停，只是对着祖父的方向，轻微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