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萧韫宁缓步走近床榻，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了然：“这等‘移花接木’之事，不正是你们男人最惯用的手段么？”

        说话的是京中烙饼有名的陈三娘。

        萧韫宁的唇边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千百年来，多少闺阁女的诗词丹青、锦绣文章，被冠以夫君、父兄之名闻名于世，她们的才心血，成了男人锦袍上的缀、仕途上的垫脚石，而她们却明珠蒙尘，芳名湮灭。这‘功劳’抢得如此理直气壮，‘传承’得如此天经地义……她效仿一二，又有何不可？

        两名侍卫不敢怠慢，架拖起意识再次模糊的谢雪谏，迅速将其带离。

        她居临的目光锁住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况且，你是我的人。你的清名，你的功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萧韫宁行至桌旁，漫不经心地拈起勺，在凝滞黏连的粥里缓缓搅动，勺沿碰撞碗，发单调而清冷的脆响。

        阳光洒在她素净的衣裙上，仿佛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照亮了她在百姓心目中那“仁德亲民、与民同苦”的完形象。

        陈三娘笑着接：“是嘞！别抢别抢，饼够！都慢些吃，小心！灶火旺着呢！”

        萧韫宁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在她回的那一刹那，消弭于无形。她在百姓的赞誉声中目送他离去，眸满是忧，仿佛听不见周遭震耳聋的颂扬，一颗心只系在那位病重的臣上。

        萧韫宁虽劳累了一天，但她并不觉得疲倦。比起前灾民离失所、朝不保夕的苦楚，那施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最清楚颠沛离、不果腹的滋味有多难熬、

        萧韫宁眸光幽深。

        灾民们捧着粥与香的饼，狼吞虎咽，吃得极香。萧韫宁手舀粥的动作不停，唇边那抹和煦如风的笑容始终未褪。

        “怕？”一声极轻、极冷的低笑从间漾开，萧韫宁搅粥的动作未停，甚至未曾抬，      “这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命令斩钉截铁，充满了对这位“清砥”的极度重视。

        倘若日后她成了真正掌权的人，谁敢在意事实的真相？

        夜深沉。

        “新锅的野菜饼来咯！香着哩！”      一嘹亮的声音伴着香味传来。

        谢雪谏动，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扼住，只能徒劳地攥紧了的被褥。

        萧韫宁终于停勺，抬眸看向榻上之人，中是悉世事的嘲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谢大人饱读诗书，想来一定听过‘三人成虎，众铄金’。有些事，传的人多了，传得久了，假的……自然成了真的。”

        谢雪谏嘴唇翕动，却发不一个字，只能死死地盯着她。

        榻上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谢雪谏撑着支起，虚弱却又带着不甘的声音传来：“公主……巧取豪夺，将臣的功劳据为己有……就不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吗？”

        萧韫宁利落地挽起袖，声音沉稳清越，穿透嘈杂，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好了！大家排好队，莫急！有本在此，粥够！”

        安置谢雪谏的临时屋舍十分简陋，木桌上，一碗清粥、一张野菜饼早已凉透。

说着，看向立于他两侧的侍卫，“快扶谢大人歇息！请随行御医好生照看！若谢大人有任何差池，本唯尔等是问！”

        粥棚渐歇，灾民皆得安顿。

        “公主。”明香快步而来，低声禀报：“谢大人未退，且……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