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要我说厂里早就该让他走了，供这么一尊佛嘛。就知天天讲他那些老令儿，什么不能投机取巧，什么慢工细活，什么艺不压。看看，现在都换机了，纯手工的东西谁还要啊？”

        “还货真价实呢？天天说不好好要遭报应，良心不安……现在就是仿芙蓉石，仿翡翠的料人料兽卖得好。这不是假货，他的东西到真，卖得去吗？”

        工人甲说，“谁能跟你们家比？听说你爸过去还给新工人取名排辈呢。哎，你们家里这辈儿是怎么排的？你和你儿要都是老爷教的，不会论师兄弟吧？”

        因为说话的就是他的儿——蒋国。

        “行啦，你们知足吧？再怎么也比我啊。你们吃苦才几年？这些可都是我小时候的待遇了。我爸打我七岁就我这个，不就打。现在还希望我儿也，说等孩上小学也得学这个。我们爷儿俩这命才苦呢……黑桃十。”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刚要走门去的蒋师傅停住了脚步。

        蒋国恼了，“去去，扯什么臊啊。我们这是家传绝学，那和一般的师徒关系是两回事。看过《雕英雄传》吗？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懂吗？再说了，取名排辈那也是老黄历了，封建糟粕。现在你给谁换名字？公安局先不答应。”

        “没人要啊，俩嘎嘚包……我还怕他吗？他的宝贝车间今儿都让咱们拆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还能罚我接着灯，给他打扫卫生不成？”

        工人乙说，“可不，别说了，个煤气燃灯塑也受不了啊。学徒时候挨了多少回我就不说了，到了夏天那多遭罪啊……红桃九，比你大，你。”

        “谁说不是啊，我这爸爸也忒不让我省心了。他倒是说痛快了，把人都得罪光了，一甩手走了，我可还得在这儿接着啊。他怎么就不知替我想想呢？他都我三十来年了，好不容易，终于退了，居然还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他妈没之日了。真是个老糊涂。”

        他只觉得前一黑，心里一紧，就什么也不知了……

        蒋国却满不在乎。

五年，咱哥们脖能赶上蛤蟆了？还怎么找媳妇？红桃三！”

        “我跟你们说，我真羡慕你们。我生在这个家庭太不幸了，彻底被耽误了。要不是有这么个爹，我早就调动到发卡车间去了。还学什么艺啊？天天自动化，活儿不累，奖金每月都能多拿十几块呢。要不是有这么个爹。我也不至于在厂里一直抬不起来，就当个傻x料工……”

        蒋国上叫了一声“七八九”，跟着叹息。

        工人甲说，“哎哎，你小悠着，这话要传蒋师傅耳朵里，有你好受的？”

        这时候工人丙说，“，你爸今儿还刮了脸，显得神啊。可就是这台上发言不怎么地。合着又是老三篇啊。他都最后一班岗了，也不说消停会。瞧给咱厂领导别扭的，那脸都不是事了。不是我说啊，你小，以后悬了。别你爸爸惹得事儿，报应落你上……怎么？梅花a没人要啊？四五六……”

        亲生儿的话，如一把锤一样重重击在蒋师傅上。

        今天是他正式退休的日，在他离开厂的这天，他意想不到的听到了“傻x料工”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