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京城名吃，要不是您告诉的我，我哪儿知这么全乎啊？就这些个地方，可都是您自己拍着脯打保票的。说当年没一个掌柜您不熟，没有一个掌灶的、跑堂的，站柜台的您不知的。”

        “就说人家的那首《咏雪》吧，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这诗作得多么朴实易懂，还有画面的，您能说不形象吗？所以狗肉将军也有才气，我他的诗。”

        炒肝儿味儿还直往鼻里蹿。

        “嗯，味儿还行……”

        他又一乐，赶紧把带屋的俩饭盒放桌上打开了。

        因为这爷儿俩平常这么逗咳嗽都逗惯了，这样的调侃是经常的。

        “得嘞，您等着。”

        “我说你有力见儿行吗？傻愣着嘛啊，不想吃我的火筷，就给我拿木筷去……”

“你这也叫诗吗？一句照搬的是李白，二一句白不呲咧的大白话，三一句剽窃的张打油，就末了一句是你自己的真，可终归也没离开吃。你可真有息。”

        “好小，你这儿等着我呢？拿我的话堵我的嘴是不是？你这聪明怎么全用这儿了！”

        “再说了，吃又怎么了？这就没息了？况且这方面您才是真正专家哪。”

        “以至于月盛斋的酱羊肉，六必居的酱菜，王致和的臭豆腐，信远斋的酸梅汤，三妙堂的合碗酪，恩德元的包，沙锅居的白肉，杏花的花雕……”

        从车后座拿来两个铝饭盒，开门了屋，反倒振振有词呢。

        康术德凑过去闻了闻包。

        要说这话是真挤兑人啊。

        “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歪诗啊，跟张宗昌如一辙的相似，可见你也就是个狗肉将军的平。”

        “小地方哪，像灶温的烂肉面，穆家寨的炒疙瘩，金家楼的汤爆肚，都一的炸三角。”

        这话一说，康术德是哭笑不得，脆拿火筷一比划，瞪了。

        “什么正阳楼的涮羊肉，便宜坊的焖炉鸭，同和居的烤馒，东兴楼的乌鱼，致斋的烩鸭条。”

        “老爷，您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说实话，照我看，张宗昌比那些什么‘曰’坦诚多了。”

        老爷砸了嘴，大咧咧直接坐八仙桌旁边了。

        那完全是炫耀的勾引。

        “我说碗里再给我醋啊，否则晚上可没你的炖鸡……”

        好在宁卫民丁儿不在意。

        早上就茉莉花茶涮的康术德哪儿还忍得住啊？

        “您不会忘了自己跟我说过什么了吧？”

        瞅着宁卫民颠儿颠儿跑去打开碗柜。

        瞅着包冒乎气儿呢。

        “放屁！不吃？不吃那叫糟践东西，再等会儿就凉了。”

        可宁卫民还有后手呢。

        “老爷您别气啊，看看我的孝敬。三两猪肉大葱包，一大碗天兴居的炒肝，专门给您带回来的……要不，咱先说说我该怎么有息的事儿。这早就先不吃了？”

        可刚满意的神，跟着就冲宁卫民一拍桌。

        “然而又怎么了呢？您不是照样一肚的学问，照样给我当师父嘛。我真要没息啊，别的赖不着，就只能赖您。俗话说，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来嘛。是不是这理儿？”

        宁卫民嘿嘿一乐，颇为自负的，一串珠似地讲去。

        随后就又找补了一句。

        宁卫民满不在乎的一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