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王安这人平日从来就不在兜里揣手机，最不喜那些科技的花哩狐哨玩意儿。萧羽苦笑着晃了晃，让教练帮他看着行李，奔候车大厅，去寻找公用电话。

“可是……哦……”

你这傻孩！你甭这么积极地别人，去以后先练着呗。到时候教练觉得你跟谁合适对儿，你就跟谁对儿！你程辉嘛！”

萧羽在那一刻已经明白。

第二次拨到了哪个医院的急诊科，护士尖利的嗓喊：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拿五千块钱押金来，没交押金我们医院没法救！不是我们不想救你，是我们科没那么多看病不交钱的名额来救你！你别再打来了！

他重生了。

“手机？老没有手机！”王安觉得这小孩今天绝对是发烧了，长这么大没去过北京么，至于么你，烧成了这副迷茫的样！

程辉后来跟他前后脚退役了，日过得也很不咋样。

王安纳闷：“打什么电话，你早上不是刚从家里来的么！你不是说你妈单位里请不假来，所以不能来车站送你！”

如此骄矜奢侈地横摆在他前的，竟是一段本已经逝去的大好年华！

萧羽知程辉那小崽跟他揣着一样的心思，每晚在铺上睡觉，翻的时候都在念叨：什么时候有机会打国家队呢，什么时候能国打比赛呢……

第一次拨到的似乎是市粮局的仓库，背景音儿里一片呐喊声：耗！那儿有一只吃饱了撑得不能动的大耗！快拿个脸盆来，把它给扣住，扣住！！！

第三次拨到了某民宅，一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骂他：“小年轻，你安利传销的吧你？！饿可告诉你，饿滴儿可是派所滴！年轻轻的不学好，回就去逮你们！”啪一声，狠狠地给他挂了。

程辉，咳......

退了役的没名气的省级运动员，没钱，没家底儿，没“关系”，没学历，也没文化。

国家队这么大的事儿，吵架动手的那些恩恩怨怨早抛到了脑后。这时候如果能跟程辉一起上北京，也不枉俩人当年青梅竹一场，互相扶持着，鼓励着，埋苦练了这么多年。

满目的灰尘在阳光旁若无人地舞。

电话那传来和和

萧羽突然站起来，两泛红，呼急促：“王指，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兜里的币都快用光了，电话亭外已经有人在抡拳砸玻璃，他第四次才终于拨对了号码。记了几十年的号码，应该就像石碑上的红字，牌匾上的金，镌刻在脑里的，怎么竟然转间就忘掉了呢！

俩人在一起分分合合得，颇纠缠了几年。有一次吵架动了手，打破了相。两个上了岁数的大老爷们儿，也没有了年轻时候你我我你海誓山盟的激，互相就再也拉不脸来讲和。之后程辉去南方哪个地方打工去了，这么多年，彻底失去了音信。

怎么能不程辉呢。

萧羽站在电话亭里，手发抖，胡乱拨了好几个号码。

他回到了二十年前，曾经十九岁的青葱岁月。

候车室里的大钟，指针指向正午。

“我，我得打电话，我真的要打电话。您有手机么，借我用一！”萧羽意识地摸自己后屁兜，没摸到他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