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的军装领里全是黄土，脱来，抖一抖竟然就是一地土渣。军营绿的背心里是一层健肌肉，摸起来瓷实的，晒成铜褐。小北离对方很近，也没闻到少棠所说的馊臭馊臭味，闻着就是汗混合涸的泥土，就是少棠这人上的味。

少棠喊：“里泡着，回都有哈喇味儿了，不好了！”

少棠黝黑的脸膛映着大院里的灯火，挥一挥军帽，不停蹄：“那我走了！……你着孟小北，别让他胡跑！”

像个大人长辈，既不算大人，也不是小孩，与所有其他人都不能归为一类。少棠自成一派，在孟小北心里当仁不让，占据特殊位置。

“别搂我，老都忒么十天没洗澡了！都臭了！”

“放学就让孟小北回家，哪都不许去！”

贺少棠行匆匆，着气，摘军帽在大上磕一磕黄土渣。

少棠喊：“你们厂里明儿一早肯定要发通知了，你留心一，千万别往河滩上去，涨得可快了！”

这人也没工夫跟孩瞎谝，小北的：“我上还得走，我们连的人去库那边儿有任务。”

少棠躲：“我脏着呢。”

贺少棠瞄准了，遥遥地一掷。烟盒在空中划一漂亮的抛线。孟建民伸手一接，抛的和接的都明手快，动作矫健。

孟小北三两猴似的就爬到卡车车厢上，从后搂住少棠的脖，想骑上去。

随后那几天，横贯西沟连缀几座兵工厂的这条河，翻着汹涌的黄土浪花，就涨起来。

两人隔空打手势，少棠让孟建民站开一步，孟建民赶忙侧躲到阳台一角。

少棠冲楼上喊，“建民，我就来跟你们家人说一声，库那边上要开闸放，洪！”

仨月不见，贺少棠发觉小北窜个儿了，一晃似乎就长宽了，睛狭长，珠明黑亮，手脚着都更有力气。

……

孟建民喊：“你嘛啊，我不要你的！”

秦岭夏秋多雨，涝，整个山沟谷底一片汪洋。大片小麦地和玉米地尚未及收割就

孟建民从楼上往楼喊：“是吗，这么严重？”

孟建民忙说：“我明白了！你在外面自个儿一人当心啊！”

当晚连队发前，贺少棠还特意来了一趟家属大院，在楼跟居委会传达室的人匆匆说了几句，都没有时间上楼，从楼喊孟建民。

贺少棠刚跑没几步，呼哧呼哧地又跑回来，从兜里摸大半包金丝猴：“你接好了啊。”

“最近连天暴雨，哪条河都涨，库也满了，可能要放洪。”

他心里只惦记叮嘱孟小北的安危，提了两次，却都没提孟小京，或许因为知小京老实，不用心？

少棠用心叮嘱：“小北，你这回给我听话，最近不许去河边溜达，回家跟你爸爸说，让他千万别去河边游泳钓鱼！明白吗？”

少棠临走还不放心，小北的脸，带殷红血丝的里全是关切，目送小北走过路、了大院门，从车窗里遥遥对小北挥手……

少棠从地上拾起一块圆石儿，包在烟盒里，后撤两步，嘴角忽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