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放学路上都要买报纸，看过之后就给哥哥叶宣棠看，偶尔向他请教些政事军事。讨论到最后，小丫总像谋划郑重国事似的，叶宣棠只是无奈地笑，他觉得少年人有志向好。只有一次，宣榕回家时双手空空，说自己忘了买报纸。那一天正是立秋，刚过一场暴雨，他忙着清扫院，丝毫没有在意。

却原来，却原来。

报纸日期是一九四四年立秋那一天。

“敬告同胞，战争当紧”

他死死盯着那一栏角落里几张小小的照片，陌生人的脸他不认得，匆匆扫一就略过了，只看到伏城。有一瞬间他不敢确定那就是伏城，照片里的人穿着军装，冲镜微微的笑，眉目间的沉郁漠然迥异他所熟知。

忽然有张图片引了视线，他凝眸细看之，整个人忽地发起抖来。

照片旁边的文字写，“……之师长伏城，困守七日，弹尽粮绝更兼瘟疫横行之际，带兵迎战。歼敌三千人，中四枪，牺牲于……”

是人非事事休。

“方先觉逃回重庆，另几位将领牺牲”

报纸都是宣榕嘱咐他收好的，日期整整齐齐放在箱里。他想了想，从最底几张，又奔厨房找了浆糊，收拾好地上的碎玻璃之后就开始糊窗纸。

“衡阳一战之惨烈令人涕沾襟”

七八岁正是孩玩闹的时候，小外甥一个抛失控，空竹砸了窗，玻璃咵嚓碎了一屋。男孩被吓呆了，上向舅舅跑过来，抱着他的腰噎噎哭起来。叶宣棠无奈，心里也不怪这么小的孩，柔声安几句便把惊魂未定的小男孩交给了三格格，自己去书房找张报纸把窗先糊上，省的屋里呼呼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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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仔细细裁折好，把报纸对上窗棂。

“一霎时把七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泪湿衣襟。我只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使，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嗔、且自新、改、休恋逝、苦海回、早悟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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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民十五日抵死抗争，血如注，长刀□□不盈握”

作者有话要说：

他想泪，却发现这些年来泪已经尽了，他看着那张照片，想起许许多多原本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少年时的伏城，少年时的自己。

叶宣棠一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觉天地都在转，前一阵阵的发黑。

似乎合他一般，附近院里收音机的声音传扬开来，他仔细听，是程砚秋的——

……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日本兵一撤走整个北平宛如沸腾一般，重新唤起了生机。年底他生了一场病，去如丝，缠缠绵绵两个多月才渐好转。了正月三格格带着儿回娘家，小男孩格外喜他这个舅舅，追在后求着“那克那克教我抖空竹吧”，他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