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打断说，你对我说这些什么。

        有一封破破烂烂地退回了，封上有查无此人的字样。

        公寓理员登门的时候，娴从他尴尬的脸中预到了什么。

        这使芝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觉，她不太愿意和母亲一起门。

        女婴只有四斤重，抱在手上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她知这是为什么。

        娴恨透了孟老板，这种仇恨也影响了她对芝的。

        芝说，他家里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知？你连他的家境都不知就跟他好了？我知他是党员。

        娴曾经给孟老板去过好几封信，索要芝的赡养费，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另外，芝也不喜母亲的鲜艳别致的衣裙，她认为这与她的年龄不相称。

        她天天瞪着天花板，用所有肮脏的字咒骂着孟老板。

        她把孟老板的丝绸睡衣剪成一条一条，从窗扔去。

        娴当时如遭巨石击，到一阵烈的眩晕。

        这种事怎么逃得过我的睛？你说有就有吧。

        母亲怒喝一声，让人把肚搞大了回家种吗？谁让你回来的？这是我的家。

        娴说，那就对了，不是说一年吗？我住才半年呀。

        她无事不门，害怕别人看见她怀孕的模样。

        芝觉得她的脸

        把你的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肚。

        灾难不期而至地降临了。

        这房不是付过款了吗？理员说，是付过了，但付的是一年的租金。

        我是世界上最苦命的女人。

        芝摇了摇。

        我是问你他家里是什么的？不知。

        撒谎。

        有什么可看的？你不是也大过肚吗？贱货。

        娴面对着三堇潸然泪，这是她的第一次哭泣。

        １９６５年芝中专毕业后，分到了一家国营理发店工作。

        理员面难言之，他搓着手想了想说，我就向你抖个实吧：你住来之前孟老板已经租过半年了，那会儿是另外一个女演员住这儿。

        娴不再说话，她把枕巾抻了一，捡起上面一细细的发丝凝视着，她说，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的。

        芝淡淡地说。

        那个女婴就是芝。

        娴从前的闺房现在弥漫着一暧昧的气味。

        很多时间娴在芝嘶哑的哭声中安然睡，产后的娴更加慵懒了。

        娴有一天细细地打量了芝，发现女儿的眉更多的像自己，而不像孟老板，这使娴动了恻隐之心，她把乳芝的小嘴里，拍着芝说，你为什么要像我？像了我以后没有好场的。

        娴拼命推看门说，谁在里面？是一个男人吧？门开了，果然是一个男人。

        芝的吞貌酷肖她的母亲娴。

        在照相馆楼上的小房间里，挂钟嘀嗒嘀嗒地走动，娴临窗而坐，计算着时间怎样慢慢地消失。

        是什么人？什么的？同事。

        １９３９年，娴在照相馆楼上生了一个女婴。

        她母亲说，你怎么回来了？不当电影明星了？公司解散了，娴说。

        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猛然看见离家前随手放于窗台的那盆三堇依然鲜活，小巧玲珑的花朵和纤细碧绿的叶在阳光静若。

        芝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一些，而娴正好相反，偶尔地芝和母亲一起门，有人会误以为她们是妹俩。

        红了。

        过了两天娴接到电影公司的电话，让她务必去公司一趟。

        娴对老王笑了笑，然后又回对母亲说，我们都是贱货。

        这时她深深地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觉。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听见理员絮絮叨叨地诉说他的苦衷。

        芝把她和邹杰的事瞒着母亲，但娴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每次芝和邹杰看电影或者熘冰回家，娴就用一种异样犀利的目光审视芝，芝到一种莫名的惶恐。

        别想骗我，我是过来人。

        芝却以正常的速度生长着，她从早晨啼哭到深夜，但她活着。

        娴不知是什么事，她心打扮一番叫了一辆租车。

        你交男朋友了？没有。

        娴说，他死了，心脏病发作。

        没多久芝就与同事邹杰谈起了恋。

        就因为他是党员你就跟他好了？党员值多少钱一斤？跟他赶紧断掉，

        娴无望地等待着产期的来临，这是她一生中最灰暗沉闷的时期。

        她现在非常痛恨这种气味。

就因为怕疼断送了以后的锦绣前程。

        我没问过他。

        你那个大老板呢？他不要你了？死了。

        娴走到原来她住的房门推门，门推不开，里面上了销。

        她很少哺乳，也很少给婴儿换布，她想婴孩也许活不长，她也可能活不长，没有必要去履行母亲的义务。

        娴在公寓的床上度过了难捱的三天。

        一个初夏的早晨，娴离开了那座豪华公寓，提着两只箱推开了汇隆照相馆的门。

        当她到达公司时，才知她已被解雇了，从此再也没戏可演了。

        娴认识他，是国光发厅的老王，经常替她母亲发的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