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的秋，带着汽的温。屋檐低垂，秋雨绵绵，她的心神也如这天气，湿而纷乱。她一遍遍翻看医书，试图从熟悉的药理中找回一丝安宁，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静心。

        江捷低，将一路上的遭遇和盘托：“阿爸，女儿知错。但路上我遭人追杀，是宋还旌手相救，他绝非无之人。”

        宸朝侵占磐岳国土，使琅越亲族血牺牲。渌王的拒绝是合乎王室面与家国大义的必然。那些是手持兵戈的敌人，他们的痛苦是这场战事带来的果，不该由潦森来承担。她既然生长于潦森，首要职责是忠于她的族人，绝不能资敌之事。若她踏一步，便是背弃祖宗盟誓，辜负亲族信任。

        随后江捷回到标王府，迎接她的是父亲标王和母亲的忧虑与诘问。他们已听闻女儿擅自将宸朝主将带王求药之事。

        江捷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看着他，神复杂。

        在渌王勒令宋还旌离境的清晨，她终于了决定。

        “我只救人，不谈国事。我救治的是被痛苦折磨的生命，仅此而已。”

        然而――

        她想起自幼习医，族中长老的教诲：“凡为医者，救人乃是本，不问其人贵贱亲疏，怨仇善恶。”      那四百六十一人，已不再是战场上的兵卒，他们是无辜陷于毒苦的生命，正在遭受非人之刑。

        她说完，紧紧盯着他，膛因绪的激而微微起伏。

        他回过，安静地看着她，等待文。

        他向江捷坦言了他的打算，并恳请她代为引荐。

        病苦面前，众生平等。

        他也听说这事，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发一声沉闷的响动，语气冷厉：“追杀？你可知那追杀者是何人？那是来自宸朝七星楼的级杀手。宸朝人狡诈多智，你又如何能确定那杀手不是他宋还旌故意引来，只为博取你的信任，以我王城？”

        琅越古训有云：“生不负辰，死得其所。”那些士兵的生命，正被无尽的痛苦虚耗；他们的死亡也绝非死得其所。这分明是一种比死亡更残忍的劫难。而她自己，负医术，明明有能力减轻这份痛苦，却要因阵营之别而袖手旁观，这难不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生”的辜负吗？

        “宋还旌。”她唤他，声音平静，却异常清晰定。

        即使现在站在此，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是否是正确的决定。治疗敌国伤病，等同背叛国族。

        母亲蓝夏则走到她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语重心长：“孩，宋还旌非我族人，他所求之事，牵扯的不仅是两国安危，更是你族人的血泪。求药的事，你就不要再了。我知你向来心，但是对于此事你绝不可动摇。”

        标王坐在主位，面沉静：“江捷，你可知你今日之举，置你家族于何等境地？”

        江捷猛地抬起，那份带着血腥气的救命之恩，在父亲冷静的剖析，瞬间变得模糊而可疑。她张了张，却无话可说。

        宋还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面上却依旧不声。

        她为医者，有能力解除这种痛苦。如果她因国仇而袖手旁观，任由生命在前痛苦、凋枯，那么她所继承的琅越医术、她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又置于何地？她将如何面对自己的良知？

        谈话无果而终。

        随后，他并未回到客栈，而是选择暗中在城中一僻静的小巷深租了一间简陋的民房。渌王限他一日之离境的命令，他显然无意遵守。求药不成，他便想非法滞留在平江城，寄望于能找到私的游医或药商，完成他的使命。

        不等他发问，江捷继续说了去，：“我不是以标王之女的份去，也不是以潦森国民的份去。我仅以一名医者的份前去。我会尽力救治你的士兵，但我有一个条件。”

        江捷回了房间，熟悉、安、舒适的所在，她却依然坐立难安，夜不成眠。

        她收拾好行装，悄然离开住，主动找上了他。

        她考虑过很多后果，此行一去，极有可能再不能为潦森、磐岳两国的琅越人所容，但她只是……不能袖手旁观。

        天明将至。

        不义之师，何须垂怜？

        江捷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一字一句：“潦森不会给你解药。但是，”她深一气，又重重舒了来，“我可以跟你去。”

        她是琅越人的女儿，也是――医者江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