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習慣了噩夢，醒來以後，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憐。

        床墊也悄悄變了，變得更軟、更了些，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小心翼翼地接住我。我睜著，一動不動，心裡像被什麼擰緊了一樣，說不是委屈，還是動。

        更害怕他聽見了，只是皺著眉忍耐，或者哪天在爭執時，冷冷地把這件事翻來：“你以前也這麼脆弱，麻煩透了。”

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這一刻我才明白，住在一起，不是更安全了，而是徹底失去了退路。我的軟弱，我的貪戀，我的渴望，都赤地攤在了黎影面前。

        三十歲了，還長不大。明明早就知自己有病，明明告訴自己要獨立、要自尊。在這一刻，還是好想好想叫他。哪怕只是輕輕叫一聲“黎影”，也好。

        連一丁點好，都讓人想哭。我知他察覺了。但他什麼也沒說。只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你可以慢慢來。”

        他明明什麼錯都沒有。他給了我空間，給了我選擇，給了我全可以給的耐心。我連哭都只能偷偷地哭，哭自己蠢，哭自己貪，哭自己本不擁有這樣的溫柔。

        我盯著螢幕，手指一頓。忽然覺很清醒——我沒有必要待在這個地方了。

        不需要他們的祝福，也不需要他們的認同。更不需要再用忍耐來證明自己“值得愛”。

        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彷彿我從來不重要。

        也許很快，也許還要一段時間，但我知自己已經了一個決定——要徹底離開那些曾經讓我每日活在陰影裡的東西了。

        怕得要命。

        所以我只好捂住嘴，把自己哭得不過氣，肩膀一顫一顫，哭得狼狽又小聲，連一丁點呼聲都不敢放大。

        被觸手家輕輕裹住肩膀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在顫抖。它們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到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守著。

        我把群組封鎖，然後打開備忘錄，在空白頁上敲一行字：【天亮後，跟黎影好好談談。】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打擾他。

        凌晨三點，房間裡很安靜，連空調運作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從噩夢裡驚醒，整個人捲成了一小團。嚨像被堵住了，淚憋在眶裡，怎麼都止不住。

        可是我睡不著了。艱難翻了個，我悄悄摸手機，想轉移一注意力。

        剛解鎖，就彈一條提示——【您已被加家庭群組】。我點進去，鋪天蓋地的早安圖、轉運雞湯，還有一堆舊新聞截圖，指指點點地議論白家的事。

        ……太卑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