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后退一步，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如同从未现过。书房，炉火依旧噼啪作响，两个女的低语和笔尖的沙沙声交织，百合的重心，正悄然发生着质变，而她未曾察觉，自己始终于一双冰冷而警惕的睛注视之。百合脸上的笑容明媚，她正兴致地对阿希莉帕说：“关于木材供应商，我觉得可以这样谈……”      那份想要“让阿希莉帕更轻松一”的真心诚意，正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独立于对尾形的期盼。

        她接过百合递来的草稿，仔细看着上面清晰的结构和有力的论据。一种混杂着惊讶、钦佩和巨大释然的涌上心。她放信纸，抬起，目光深深地看向百合那张因专注工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原本只擅长花、弹琴、主持茶会的柔荑，此刻正握着笔，如同握着破开迷雾的利剑。

        百合的心，像被投的冰块，瞬间化了一角。她想起在正妻宅邸里无数个独自对着花、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百之助大人”的黄昏；想起自己绞尽脑汁打听他的喜好却只换来更深的疏离；想起自己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维持“花泽百合”这个空壳般的面。

        书房的门并未关严。走廊的阴影里，尾形百之助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幽深的目光透过门，悄然无声地扫视着房的景。

        “百合……”她的语气里有慨，有庆幸，甚至有一丝后怕，“……我该早认识你啊。这些文书……你理得又快又好。”

        百合对阿希莉帕表现的善意和帮助，他乐见其成，因为这能让阿希莉帕更专注于“他”安排的路，减少不必要的挣扎。但这善意必须在可控范围。他需要确保百合始终是那个温顺、无害、且被阿希莉帕视为“助手”而非真正威胁的存在。

        他防备的，并非百合本人可能造成什么实质的政治威胁（她远不够格）。他防备的是她那无法掌控的。她可能会因为渴望关注而愚蠢的举动；她可能会因为嫉妒（尽她努力掩饰）而无意中伤害阿希莉帕――无论是言语上的中伤，还是行动上的扰。更甚者，她可能会被他人利用，成为窥探或扰阿希莉帕的渠。

        阿希莉帕静静地听着，看着百合行云般梳理着混乱的信息，准地找到关键突破，并用最得的文书形式表达来。那困扰她半天的难题，在百合手中仿佛被丝剥茧，瞬间变得清晰、可作。这种效，这种在文书迷中如鱼得的本领，让阿希莉帕震撼不已。

        阿希莉帕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近乎叹息的真诚：

        这句话像一，毫无预兆地击中了百合。她正在整理文件的手猛地顿住了。指尖受到纸张的冰冷，心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肯定和依赖得烘烘的。她抬起，对上阿希莉帕那双清澈的碧，里面没有华族太太们常见的客套或怜悯，只有纯粹的、如同发现瑰宝般的欣赏和真挚的遗憾。

野这类官僚能理解的语言（调“示范”、“政绩亮”）。

        他看到百合为阿希莉帕讲解着什么，阿希莉帕专注地听着，脸上是罕见的、因为问题被解决而的轻松和激。

        一涌上眶，百合慌忙低，掩饰地整理着桌角的文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定和活力：

        而在这里，在这个书房，在这个被尾形视为“侧室”的阿希莉帕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受到――被需要。她的智慧、她的能力、她整理的文书、她发现的条款、她起草的信函……是实实在在有用的！是能帮助到前这个人，帮助到那个遥远的、承载着沉重梦想的学校！这份“被需要”的觉，远比任何空的“夫人”衔，都更能填满她心的空。百之助大人的影，在这一刻，似乎悄然淡去了一些，被一种更充实、更温的满足所取代。

        “你……你别这么说。能帮上你的忙，我……我很兴。”她深一气，重新抬起，脸上绽放一个明媚而温的笑容，“接来，关于木材延误和额外开支的事，我看了账目和运输记录，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这样和供应商谈……”

        百合，这个名义上的妻，是他为了份和稳固花泽家地位而接受的一颗棋。她过于单纯，也过于渴望他的关注――这本就构成了一种潜在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