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张谨言注意到了，如果说之前的周瑛是一把紧绷到极致的弓，那最近的她就像是一个桌边缘的花瓶，随时都有可能掉去碎成一地。

        裴娜寻死的理由很简单，清醒时的她和世界上大多数母亲一样，她觉得自己是女儿的拖累。只不过当意识快要被冻得涣散时，裴娜忽然想到，自己的死也许会刺激到她，就这么留她一个人在家，裴娜不放心。她又慢慢游回岸上，失温让她手脚僵，如果不是周瑛找来，她会冻死在岸边。

        她只是开始到一丝怨恨，怨恨爸爸不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们，她怨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赚到学费不能养活妈妈，她怨恨裴娜要丢自己，她甚至怨恨周瞬死的不是时候。

        周瑛最后在河边找到了裴娜，原来她短暂地回到清醒状态，觉家里很闷，就来走走。

        她胳膊上目惊心的痕、合的十四针、上被刀割伤的白疤痕、摔断后植了钢板的小骨、羞辱意味的刺青和药膏无法抹去的发炎留的斑痕、无数次以为自己要溺毙在黑河里却睁发现地狱还在延续……如果放弃了，那她之前像狗一样挣扎求活又算些什么。

        让张谨言惊讶的是，恳求的容是让她帮忙杀了真贤，而不是周瑛亲自动手。

        半个月后，家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市的毒杀事件，家次离世，凶手落不明，案件在各方媒的阴谋推测更加扑朔迷离。

        直到有一天周瑛回到家，发现裴娜消失了。消失了，她翻遍了整栋房也没能找到她。

        而关于一家母女烧炭自杀的事件仅仅占了那天条新闻的一小块角落，毫不引人注目。

        她把它当成生命的全目标，她为它割舍掉全官，她被嘲笑，被践踏，被羞辱，她全生活都是依靠这个目标活去的。有了这个目标她才能每天装成正常人走在街上，要不然她早就成了一腐烂胀的尸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把刀划破了她空的心脏，那儿破了个漆黑的大窟窿，风呼呼过。

        她问周瑛有什么好事会发生。

        这一回，周瑛终于了。

        如果让周瑛回忆起那天的形，她会说那很温，自己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幸福地对视，她缩在妈妈前，她们之间是哥哥的骨灰盒。三个血缘至亲紧贴在一起，仿佛回到许久之前那个夏天的燥午后，他们在蝉鸣中沉沉睡去。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仿佛忘记了时间，盯着她的脸忘记自己的任务。

        周瑛想，自己不该留钥匙给她的。

        她解释说，因为自己得忙另外一件事了。

        从急救室来后，裴娜绪稳定，这几个月里神病症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周瑛不敢问她，她只能猜测，也许是那天受到的打击太大，裴娜的大脑选择失忆以此保护主人。

        周瑛不知母亲对于周在忠的死亡是何想法，甚至不确定裴娜是否还记得那一天，毕竟她患有间歇失忆。

        张谨言又重复了三个月前那句话:需要帮忙吗？

        其实在很久之前，这个愿望的全貌是“想考上大学，赚很多很多的钱，带着妈妈还有哥哥离开这里”。但生活里众多非人的折磨，逐渐让这个愿望像河里的石一样，被消磨被打碎被炼化，只剩一个畸形的念“考上大学”。

        凌晨两，周瑛走上街，风将发得凌乱，她大声呼喊，她痛哭涕，就像那天在学校找周瞬一样，她无助地寻找着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血缘至亲。

。

        有人挖了这位次生前的各种猎奇花边新闻，但碍于资本控制舆论的威力，这类新闻激不起多大花，很快消失在了众多纷杂声音里。

        周瑛躺在母亲大上，母亲背靠客厅里唯一一座沙发安静地睡着了。周瑛盯着她的睡颜，纤长睫轻颤摆动，在投落一小片阴影。

        “考上大学”这个念，已经成为了她无数次想就此了结时，悬在她跟前的一胡萝卜。

        随便走走，那为什么要往河的深走去。

        【Happy      Ending:沉眠终结】

        那天晚上之后，就有什么东西开始破窗，潜滋暗长起来。

        这导致“放弃”的选项一旦现，就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上，她恐惧着某一时刻它会落，会砍自己的颅。她回避它，痛恨它，但它却如草纠缠不清地绕住她的，浮现她的脑海里。

        通过某些渠得知周瑛最近购记录的张谨言笑而不语，算是默许了对方的愿望。毕竟在自诩主人的张谨言心里，满足狗狗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心愿，也算是一件自己该的事。

        她们就这么缄默着，在黑暗和心照不宣里度过每一个夜晚。

        破血的周瑛抬，她从一片模糊血中和张谨言对视，笑了起来，那是如同花瞬间绽放又瞬间枯萎一般、极致靡丽睛的神。

        周瑛没有问她浑湿透、瑟瑟发抖地抱着胳膊的原因，女孩沉默地用外套捂住她，背着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