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眉梢几分惶惑，裴知视线落回书卷，翻过一页书，“给我倒杯茶。”

        “既然知，那别再给自己找不痛快。”裴知语气更冷。

        室重归沉寂，夏风动衣衫，难解烦躁。望及桌面晕开的渍，裴知推远茶盏，思忖：这姜夫人究竟是心怀叵测，还是另有用意？

        “她倒用心，可我受不起，”裴知忽地将颏微微一抬，朝她示意，“去，把窗打开。”

        心骤然狂，桃依言退至阴影，不敢妄动。

        桃敛起心思，恭敬应了句“是”，如脱笼之鸟，转隐没在黄昏里。

        桃一怔，不自觉绞动衣角。

        桃募地想起，南逃亡路上，她曾偷吃过佛像前的贡品，吃完一抬——那座慈悲的佛像垂目，将她牢牢框瞳仁中。

        桃忙应了声“是”，趋步向前，推开窗扉。屋里瞬间透几分暑气，阳的斜光透，几缕日光落在他衾衣上。裴知睑微动，似被骤的光刺痛。

        “桃？我晓得你是……知远边的……”裴知迟疑片刻，语调带了讥讽，“怎么的，你还能落到我这儿讨过活？”

        可惜，明月、清风依旧，昔日的郎君，已非今日的郎君，留余人间的不过是一缕幽魄。

        “是——婢惹长公不开心了。”桃语气怪异。

        桃习惯了主们的斥责，但她记得初裴府时，他曾在回廊与她搭话，言语温和，举止有礼，甚至还为她一个人揩过……泪。那时众人皆夸他：“君如珩，朗月清风”，她也深以为然。

。

        伸手挡住了一会，裴知随手指向一阴影，“站到那。”

        真是可怜，亦可恨。

        裴知蹙眉，视线过渍，本不再理会，奈何桃目光过灼，誓要将他穿透。

        “长公？”桃试探着唤他。

        “夫人让……”桃声音几不可闻：“妾来侍奉公……郎君。”

        桃忙止步，站得笔直，杏如漆，黑白分明，像条竖起信的人蛇，谨慎试探他的反应。

        手腕筋肉愈发酸。桃见裴知未再开，心一横，上前几步，将茶盏轻搁在榻前小几上。波微漾中，溅落几，晕开浅浅的渍。

        桃应声，忙去沏茶。片刻后，茶香袅袅，桃将茶奉至。裴知才扫她一。

        裴知冷声开：“还不赶紧离开这里？”

        “还愣着？”裴知促她。

        迎着他的目光，桃心如鼓——裴知，人如其名，又不尽其意。他眉秾丽，肌肤透着病态的青，黑甸甸的微垂，如俯瞰众生的佛像，怜悯中夹杂几分不近人。

        恰同此地此时此刻。

        见桃怯生生的模样，裴知把书卷一搁，目光梭巡她的脸，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