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到宋先生来，我拿给他看，他也觉得这两个酒杯的质地很奇怪。所以我们一回家，他就迫不及待拿试金石划之，复以硫酸。没想到果然确认是金质。我不禁大喜，那两个酒杯，称一称，有小四两呢，我赚大发了我。”

        “师父，这……这不对啊？这……这里带红发紫啊！我看倒像紫铜，可……可又有不像……”

        随后终于开始给宁卫民上课了。

        可当他把棋翻过来看吧，却又觉得迷瞪了。

        “我还记得是1935年的秋天，我跟宋先生去东交民巷办事，在那儿的东正教堂门，我就看到了一个自称是贵族的俄罗斯女人在街兜售两只烈酒的西洋酒杯。就是这种发红带紫的金属材质，那女人说是祖传的酒，而且是金的，就要卖金的价儿。遭到了许多人的耻笑。我看那女人衣着举止不俗，被人取笑也不争辩，神依然故我，仍旧持己见。我就上去看了看东西。”

        宁卫民也不再废话了，心动不如行动，他拿着棋跑到屋外用阳光来照。

        “但更想不到的是，这还不算完呢。后来宋先生难解疑惑，就没让我急着卖掉，而是四打听这酒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金，为什么会是这个颜的，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燕京大学化学工程系一位严教授那儿了。”

        “我年轻的时候，就靠这玩意发过一笔财，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

        “那教授见了这酒，坦然说是俄罗斯的国金——最纯正的紫金。其与白金、黄金并称为世界三大金，是一种天然金。主要成分是金属铑，所以又被称为铑金。由于度，抗氧化，可保持颜不易褪，佩观。所以俄罗斯的贵族最用这种贵金属来制作首饰。”

        “发现酒杯工很巧，份量也够重，质地也很接近黄金。除了颜蹊跷外，挑不其他病。我便乍着胆比划了一个价，大洋四十块。结果那女人摇依旧不肯。我就更多了几分把握她不是骗。”

        “尤其津门俄租界，因为没有政治顾虑，更适宜定居。涌的俄罗斯人最多。为了满足这些俄国贵族的日常需求，津门不但有了面包房、俄国菜馆，还建了东正教堂，除了没有涅瓦河，俄罗斯贵族所需要的一切哪里都有。甚至有俄罗斯贵族扬言，他们在津门建立了一条涅瓦大街。”

        宁卫民听到这儿，再也抑制不住吃惊。

        “您，您是说，这，这是金的？”

        “不想卖没关系啊，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俄罗斯贵族跟咱们这儿的败家儿也差不多，同样禁不住起哄架秧。我一跟她说，您再好的东西，这儿的人不认也没用。您要真的是贵族，肯定不能就指着这两个东西过日。我的已经是一两半金的价码了，绝不会有人比我更有诚意，您何必跟我这么仅仅计较呢。我就是个普通生意人，得有赚才能吃饭，就算您也帮帮我。她想了想，就同意卖给我了。”

        那黑漆间的些许发丝般刻痕中，果然亮得不像话。

        “知1917年俄国的赤革命吗？那一年，俄罗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所以大批俄国贵族涌咱们国家避难。那些人先是浩浩的去了哈尔滨，把那里改造成了东方的小巴黎。然后因为住不，后来就又来到了京城和津门。”

嘿，别说，虽然被骂了一个狗血临，可后一句话醍醐灌，让宁卫民终于觉不对劲儿来了。

        “得得，趁早闭嘴，再瞎咧咧，我就要忍不住扇你嘴了。你这叫什么？不学无术啊。”

        “俄国贵族不是空手离开的，他们随带着金银细、带着仆人、带着咖啡，带着唱片，带着私人厨师，甚至还有钢琴和车。一时间极大的促京津两地的经济和文化繁荣。许多舞厅和番菜馆都是为了他们的生意开办的。京津到飘散着俄罗斯的异域风。”

        他一手一个又掂了掂，确实坠手，登时心里就打了个突。

        “那教授还说，论价值，白金比黄金贵重数倍，而紫金又比白金贵重数倍，堪称世界第一贵金属。他个人愿意开了五百大洋收购这对酒杯，希望能留作为样本。就这样，宋先生征询了我的意见后，把这两个酒杯卖了。我足足赚了十几倍啊。等于在当时一笔挣了十五条‘小黄鱼’……”

        老爷这次没说话，眉一挑，神相当不屑。

        跟着一边摩挲着这两个棋，他嘴角了些许微笑。

        “然而好景不长啊，光不，坐吃山空，怎么行啊。用不了几年，俄罗斯贵族的钱包就迅速瘪去了，逐渐穷了，快吃不上饭了。那怎么办？就得当当儿啊。俄罗斯贵族最先拿来换面包的就是俄罗斯毯，那玩意和，很受迎。然后卖完了，就开始其他生活用品，什么茶、酒、皂、香、鞋衣服……”

        “啊”的一声，叫了来。

        康术德也走了屋来，先伸开巴掌把棋从宁卫民手里要了过来，狠狠呵斥了几句。

        是啊，这俩棋有忒沉了。

        因为底盘黑漆磨掉的多，里面的金属颜特别明显，那可不是金应有的颜啊。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