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每天都回来十七八张的，以我自己估摸，你手里也有二百来张了。那就是一千多块钱啊。所以我现在就想问问你的打算。”

        似乎早已料到了宁卫民的反应，康术德叹了气，把茶杯放了。

        “不过这事儿，您倒不用为我担心。我不跟您反复说过嘛，这种邮票他不比其他，发行量小，制作，又是第一个生肖票。绝对会升值的，而且速度会很快。我保准儿日后能轻而易举从这上面挣钱，挣到大钱。”

        “你过去赚辛苦钱，谁都说不什么，可一旦你赚的多了，就未必了。像你搞得把戏穿帮了怎么办？你天天搞那么多铜，日久天长，会不会让人起疑？会不会惹人红？你可不能阎王爷玩儿小鬼儿，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即使您不信我的，咱退一万步讲，那邮票不也是钱嘛。国家发行，有票面价值。再怎么，这八分的邮票他搁着还是八分不是？邮电只要认，我终归亏不了本。所以您放心吧，踏踏实实等着。等我发了以后，带您天天来这儿当神仙。”

        “老爷，这么跟您说吧，我就是手里没钱。要有钱哪，那八分钱的猴儿，有多少我要多少。对这东西，我是韩信兵，越多越不嫌多。但凡我能看见的，只有手里有钱能买，我就买。直到买到市面上见不着了我才肯罢休。”

        “这程你在垃圾场得顺，通过换铜，捯饬表什么的，钱没少挣啊。而且你挣来的钱，还是都买了邮票，见天儿的往那小箱里藏。”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说的那八分钱的猴儿哪儿好哪儿好，我不清楚。可有一样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你赚钱就是为了买邮票，攒邮票就是为了日后价卖赚更多的钱。”

“师父，有话您就吩咐吧，我听着呢。”

        “至于这事儿到底你能不能成，我不好说。对此我不懂，也看不透。不过我可以由着你折腾。因为除了欣赏你小初生犊不怕虎的心气儿，我也认为你考虑的很周到了。就像你说的，再不济，手里的邮票也值钱不是？”

        “缸里灯，照里不照外。那我就直说了。”

        没想到康术德倒摇了摇。

        宁卫民一听这话就不对，自然而然犯了糊。

        “可担心就担心东郊垃圾场的事儿，你却似乎没有多考虑啊。这件事，如何全而退，万一事怎么办，你都想过了吗？人为财死鸟为亡，老话是有理的，咱们不能不多加小心啊。”

        “你买这八分钱的猴儿，到底买多少是个够啊？还有东郊垃圾场的营生，你想没想过，到什么时候该撒手呢？”

        等咽了气儿，想了想后才回答。

        “我就知你会这么说。怕的也是你太贪心，不知适可而止。”

        “至于东郊垃圾场那边，我倒有不明白您什么意思了。好么央儿的，我嘛要撤手呢？现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来财的啊？我还指望这个捞钱，买更多的猴儿票呢。”

        “其实这就是生意最重要的一个原则，生意要手的时候，就得先想好怎么兜底，怎么，为最坏的可能好准备才能上手。因为生意都是靠一个主意赚钱的。往往赚钱快，容易。反过来，事儿砸锅也快，也容易。不想好退路，就没好果吃。”

        “师父，您……这意思……是觉着我太贪了？”

        “你就是看准了，才要囤货居奇。还想人为的，尽最大的可能，让这邮票变得以稀为贵。说白了，你是不惜时间和金钱，要霸盘生意啊。”

        “倒也不能这么说。生意的谁不贪啊？逐利是生意人的本。我不认为心气儿就有什么错。我只是怕你不知深浅。觉得你能要是吃俩窝的肚，非要想吃十斤烙饼，胃忒大了，容易伤胃。”

        宁卫民听了先是一楞。

        康术德端起茶杯，先喝了一，这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