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这褡裢火烧怎么了？别瞧不起，那是一般的吃吗？那是厨独有的吃。满京城你找去，只有瑞宾楼一家会这手，为什么？就因为这瑞宾楼是打破了千百年厨不开菜馆的规矩，开饭馆的独一家。”

        “罗师傅您这话我就不明白啦。啊，合着其他饭馆儿的厨师不是厨师。还非得这一脉才行。那他们怎么不脆去人民大会堂国宴啊？我就不信，他们真觉悟那么，不上朝堂，非心甘愿为人民服务？”

        就这景儿，看得院里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直犯谜症。

        等走的时候，边家老两还是恭恭敬敬给刘师傅送了来。

        “什么是厨？又不知了吧？告诉你们俩，那是咱京城只跑大棚宴席，专门忙和红白喜事的厨师。自打解放以后，城里讲究移风易俗，红白事简办，就没有厨的容之了。所以如今也就这瑞宾楼一脉，才挑得起这红白喜事的真正大梁来。也就是这刘师傅，才知席面怎么编排。”

        然后跟主家儿一起看看厨房里的东西，合计什么样的席面儿。

        就连宁卫民和边建功，他们俩凑一起时，也都小声议论呢。

        “常见的席面有“八大碗一海”、“八大碗两海”、“八大海一锅”、“花九件”、“四到底”之类。但再俭也就是以肉炒菜为主了，总得有肉吧。”

        “你们俩懂个屁，也忒不知好歹了。甭说其他，先瞅瞅外的行市，现在回来的知青们可都扎堆儿结婚呢，本来厨师就不好请啦。像这么再行的好厨师就更能难找。人家刘师傅可都退休啦，要不是看你们康大爷面上，人家才不山呢。”

        罗师傅一龇牙，开始教训。

        “说白了，人家厨挣得钱，全凭手艺，从不浪费原材料上省。办事原则永远都是‘谁也甭亏了谁，您好我好大家好’，好借此拉住回客。就为此，京城普通人家办红白事儿绝不找馆，而专找。换成饭馆的厨，你们说行啊……”

        “至于的嘛，瑞宾楼的厨师？再，他也不就一褡裢火烧的嘛，怎么看着都赶上皇上的厨了？”

        “你还甭说，其他饭馆里的厨或许是有菜平比这位刘师傅的，这我承认。可办民间宴席可和国宴不一样啊。办得了国宴的真办不了这婚宴。为什么啊？差钱上了。”

        什么样的过油到七成，什么样的过油到五成，到六成，有的三成熟就得起灶，过油的成熟都不一样。

        边建功还有不服气。

        “像厨接活儿在商谈的时候，必须当面讲妥席面样式，到底有鱼虾海参一档，还是鸡鸭鱼一档，又或是米粉肉、狮、红焖肘之类。尤其必须说明是为得吃、好看，还是省钱，以决定法。”

        “我还告诉你们，只要人够多，你说个钱数来。厨就应，而且还能把这样的席面办得漂漂亮亮。要么是四大盘肉炒菜、两碗烩菜，一大盆汤、米饭、馒和花卷。要么就是四大盘肉炒菜，一碗肉丁炸酱、一碗肉片鸡打卤，过儿面条够。”

        “嘿，你小，诚心抬杠啊？”

        “是啊，这位这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才能有这个派啊？我就不信，他能把肘龙肉味儿来？那俩徒弟还真这么伺候他。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意识怎么还这么啊……”

鸡鸭，另一个就起架油锅，炸。

        “国家宴席平啊，资都是专供的，什么时候听说过缺材料的。但刘师傅的本事就在这儿了。我过去就领教过一次厨的本事，十二菜，这十二菜什么都没有，除了猪肉就是白菜，一菜是一个味儿。这国宴的厨行吗？”

        跟着转又一个劲儿的跟康术德作揖谢。

        就这一席话，把宁卫民和边建功全说没声了。

        谁都不知这老有多大的能耐，值得边家老两这么哈腰的。

        “最关键的，也是厨最得人心的地方。那就是重信义，能替主顾着想、周全，从不亏人。不但他们的菜善用材料，总比原定丰盛实惠，绝不会偷工减料。对于经济不宽裕的人家，还能事先讲好的价钱酌而定，想办法周全主顾脸面，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偏偏整个过程里，这位刘师傅任何活儿他都不沾手，只是和康术德一起坐在边家喝茶烟。

        尤其是边建功，一琢磨，刚才自己的话，还真是有得便宜卖乖啊。

        连看都没去看院儿里忙得一脑门汗的俩徒弟。

        “可要碰上连这个钱也不起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打个比方来说，一桌十人，每个人只有馆里吃盘炒饼的或是碗肉面的钱。还能办包席吗？这种况往往主家自己都脸红，不好意思。

        冷不防罗师傅听见了，一人儿赏了一个脑瓢儿，跟着就挤兑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