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只有对自己兴趣的东西，才琢磨。

        可唯独就是他一时舍不得那些东西啊。

        即使买错了亏了钱，也没关系。

        即使还是康术德中，剩那些“烂七八糟”的玩意，“不是东西”的东西。

        觉得哪怕不算枢府瓷，可另两件瓷和书画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宝贝。

        二十年之后，肯定也得值个几十万上了。

        好在师父就是师父，康术德是个有成算的人，直接就告诉他了。

说从此宁卫民只许看，不许碰。

        与其他们自己手里，让书画霉了、残了，还不如卖给国家的好。

        有意思的是，也是多亏这一卖啊，他又从中发现了另一片广阔天地。

        未来的价值至少是以千万计算的，现在卖也忒亏了。

        非但是不觉着卖亏了，反倒还觉着卖值了。

        瞧瞧，这都到什么地步了？

        这就是当天晚上，师徒俩人坐在一桌好酒好菜旁，要商量的议题了。

        哪怕老爷再陪着去，也不会为宁卫民现场指。

        听了这番话，宁卫民这才明白了师父的心思。

        这既能让这两样东西得到妥善保，也顺带实现他们自己的目的了。

        偏偏他给康术德的理由却是，自己要仔细观摩学习，从中寻找错。

        别看就为了卖画，多走了几步路，却让他看到了风光无限。

        人必须得勤快啊！

        无论怎么选，他心里都疼。

        因为无意间，这又证明了老爷告诫他那句话了。

        千万别忘了时代背景啊，这年，那就没有现代仿品。

        可就这，还不是今天的全收获呢。

        怎么也没有亲见过，亲手摸过。

        同时也觉得很有趣儿，很挑战，还真有摩拳掌，急不可耐的兴奋。

        在老爷看来，真本事就得这么练来。

        从今往后，老爷是打算就让宁卫民每天去鬼市上转悠去了。

        像那个大人家就差把这两件东西给糟践了。

        原本就是为两件儿值钱的货，然后快速倒手卖去，换资金给宁卫民当学费。

        那不卖还能怎么办呢？

        （注2：起霜，书画行话，指因湿而发霉）

        至于这些东西最后要怎么理？

        卖！

        但回过来，却肯定会对着东西，告诉宁卫民哪儿错了，为什么错。

        人只有吃过亏了，疼过了，才会把教训记一辈。

        这两幅字画，其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老爷自然被哄得十分开心，兴兴去上班了，让他自己一人家里慢慢看。

        张撒谎，不但掩盖了自己贪婪，反倒愈加显得孺可教也。

        对师父的这个主意，宁卫民作为徒弟是相当动的。

        说兹要宁卫民自己觉着看明白了，或者兴趣就可以手买。

        那也是民国时期为了迎合军阀附庸风雅的需求，给暴发大员充门面的“假大名”。

        所以从值钱保值的思路发，宁卫民一样正儿八经的把这些件儿收了起来，就跟存金差不多。

        这怎么论，无论前景还是钱景，确实都比他倒腾带鱼多了。

        他不能不承认老爷这话有理，也不能不佩服起老爷的深韬略来。

        买对了当然是好事。

        肯定得把书画卖了，压不用选，也没的商量。

        因为主要目的，还是借此让宁卫民开，长学问。

        （注1：伤了，书画行话，指书画质地因虫蛀、湿或外力摩而损伤，若地缺损，就叫“残了”“缺了”。）

        说得再多，耳听为虚。

        这才是对国家对私人都较为合适，相得益彰的法。

        所以老爷表示愿意放任宁卫民去寻摸他自己兴趣的品类去，好以此领他门。

        原因就是因为保存书画是需要有保存条件的，他们的居所现在并不备这样的基础。

        到底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大生意的老前辈，从思路上就比他这小老板儿了一筹。

        而他自己的贪心和不舍，反倒是真有可能把两件宝贝耽搁在手里，彻底变成废的。

        说起来康术德带宁卫民去鬼市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