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陌生

        灾民渐渐散去，比之前更加守序。

        萧韫宁目光落在女人shen上，温声问：“你叫什么？”

        “剑鸢。”女人抬起tou，清晰答dao，“柳剑鸢。十年磨一剑，孤鸢破云xia。”

        萧韫宁yan中liulouchu毫不掩饰地欣赏，看得chu是个既有才华又有胆识的奇女zi。

        只是这孤鸢……倒应了她的境遇。

        柳剑鸢垂眸，声音平静，“家里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逃chu来了。”

        萧韫宁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自然liulou的悲悯，带着几分神xing的光辉，与羞辱他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远chu1静观的谢雪谏心tou一震，心绪更为复杂难言。

        “今后有何打算？”萧韫宁问dao。

        柳剑鸢迎上她的目光，语气jian定：“我不愿仰人鼻息，乞shi度日，我想凭自己的本事活xia去。”

        萧韫宁眸光一动，仿佛从她shen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她更为欣赏，“那你想zuo什么？”

        柳剑鸢嘴唇微动，随即深xi一kou气，目光坦dang地看向萧韫宁：“公主，我想跟着您。”

        萧韫宁笑了xia，饶有兴致地问：“为何想跟着我？”

        若换作其他人，此刻定是溜须拍ma，赞她shen份尊贵，颂她手段非凡，这些惯常的奉承话，她听得太多。不过，她心中有个清晰的直觉：yan前女zi绝非谄谀之辈。

        柳剑鸢的目光掠过守在公主shen后的侍卫——她们，皆是女zi。

        她郑重dao：“这世dao，女zi生存不易，唯有跟着公主，方能寻得chu路。”

        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gan觉，必定受了不少风浪磨砺，而这过早的成熟，萧韫宁再熟悉不过。

        当年她便是这个年纪，以公主shen份被先帝接回gong里。一踏rugong闱，迎接她的便是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旁人或许惊骇，她却只觉寻常——人心叵测，机关算计，本就是这世间最真实的模样，甚至，连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不例外。

        萧韫宁的神qing变得端凝。

        “你会功夫？”她问。

        柳剑鸢回答：“家中是开武馆的，学过一二。”

        萧韫宁满意颔首：“那便跟着我吧，我shen边缺一位贴shen护卫。”

        柳剑鸢yan眸一亮，立即跪地叩拜：“谢公主！”

        萧韫宁扶起她，朝明香温声吩咐dao：“带这位姑娘去寻shengan1净合ti的衣裳换上，为她好好梳洗一番，也让她好好歇歇。待赈济结束，与我一同回gong。”

        “是。”明香应声。

        “明香jiejie。”柳剑鸢依礼轻唤，谦卑恭敬。

        看得chu是个jin退有度，受过良好教养的姑娘，若非遭遇天灾变故，凭她这般才智能力，本也该有份安稳顺遂的日zi。

        明香暗暗gan慨，温和示意：“随我来吧。”

        柳剑鸢转shen跟随，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冷，如同剑刃寒光，转瞬即逝，隐没在恰到好chu1的恭顺之xia。

        萧韫宁不经意一瞥，对上杵立在门前的一dao目光。

        谢雪谏的心蓦地一紧，呼xi凝滞，然而萧韫宁神se平静，视若无睹，继续与陈三娘施粥，那慈悲的善意恍若寻常。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同被牵扯的木偶。

        心，更乱了。

        是残忍暴戾的炼狱恶mo，也是悲悯的、垂怜世人的神祇。

        他分辨不清她的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更令他xiongkou窒闷的是逐渐陌生的自己。

        天se晦暗，斑驳的墙垣上，霉dian悄然滋生蔓延。正值梅雨时节，nong1云低垂，沉沉压着gong阙飞檐。

        han元殿nei，空气chao闷湿黏，每一次呼xi都裹着滞重的shui汽，朝臣们几yu松襟，稍解郁气，然朝仪森严，无人敢动。殿外悬而未落的雨意，搅得人心绪难宁。

        谢雪谏肃立在朝臣之中，经医官jing1心照料，他的病ti已愈大半，只是气se仍然欠佳。一shen绯se官袍衬得他面se极为苍白，犹带几分病后虚浮，却难掩其清隽风骨——背脊端直如松，仪态沉静凛然，在一众臣zi里极为chu挑。

        “陛xia驾到——”一dao尖锐的声音划破沉闷。

        珠帘轻响，皇帝萧玦踏上丹陛，步履间尽显端方气度，是久居gao位蕴养chu的威仪，也是沙场砺就的沉稳持重。清癯而透着力量gan的shen形于龙椅坐定，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se，为这份威仪平添了几分温run的疏离。

        他的视线几乎是xia意识地、jing1准地落在谢雪谏的shen上，目光骤然冷冽。

        谢雪谏顿觉芒刺在背，他心有疑惑，却不能抬tou，只得qiang持镇定，如雪压青松，将背脊ting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