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han章殿的台阶是由整块汉白玉砌筑,每一层阶沿雕祥云瑞兽,步ru正殿,脚xia是深青se的金砖,金砖上铺的是西域jin贡的织花mao毯,mao毯柔ruan厚重,上面的双龙戏珠纹样是由十位手最巧的绣娘绣制一整年而成,因此也有寸绒值千金的说法,然而这样贵重的地毯,在han章殿也是三日一换。
从前寝殿只在御榻前、书案xia、屏风后等地方铺设地毯,并不会像这样满铺整室。是什么时候才开始这样铺满整个寝殿呢,还要从八年前说起。
八年前,李镜不过十七岁,刚刚登基不久。彼时太后尚在gong中,外戚孙家也在朝中颇有势力,正逢湘王府的周妃也就是二人生母因病过世,李镜不顾阻拦执意追封生母,又令其以厚礼xia葬,太后怒不可遏,与新帝吵得不可开交。
这对养母zi闹了小半个月,最后新帝占了上风,李舒乔被接rugong中。
太后同他争执:“你以为把她接jin来就是对她好吗?她才七岁,七岁!正是离不开人的年纪,湘王府再不济也有她的亲爹和嫡母在。你们的确是亲兄妹,可是打从落地才见过几面?湘王世zi才是她从小喊到大的嫡亲兄长,你如今要她一个小娃娃离开家,来到你shen边,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亲爹和嫡母?”李镜沉声,“母后怕是记不得那所谓亲爹和嫡母对待庶zi女是什么样的嘴脸了。”
太后冷笑:“那你就该把人家的女儿抢回gong中?她认得湘王府的屋梁,认得每日是给谁晨省昏定,你一句圣旨就要一个七岁孩童离开熟悉的家来到这深gong。你以为你在为她好,可她才七岁,她未必知dao。”
李镜目光jian定:“她会知dao,也会熟悉我。我会照顾她,为她梳tou、穿鞋,她原先习惯的 ,我都能学着去zuo。一日不够,那便十日、二十日;一年不够,那就十年,她总会亲近我,总会熟悉gong中胜过王府。”
太后还想再劝,只听到自己这个向来没那么亲近的儿zi声音ruan了xia来:“我知dao,母后是为了舒乔好,也是……为了我好。”
当年帝后膝xia无zi,不得已过继嗣zi来继承皇位。先帝血脉单薄,zi嗣艰难,但早年不是没有孩zi,只是都没能养活。民间有风言风语,大意是说先帝早年杀xing太重,不得zi嗣是报应,即便过继了孩zi也养不住。
湘王府当时两个孩zi,长zi是李镜,次zi是王妃生的嫡zi,他生来多病,王妃aizi心切,宁死也不愿自家孩zi真的被克夭折,在选嗣zi时,便让亲zi报病在家。
湘王妃想得很好,假使先帝真的天生杀星,刑克zi嗣,那么即便有养zi也会被他克死。湘王又是先帝唯一的弟弟,皇位最后到底要落到丈夫tou上,所以她不急。
谁知最后李镜真的被收养,竟然还一路顺风顺shui长大。
他被收养时比现在的舒乔还要大一dian,太后为了和他亲近走了不少歪路,包括不允许他再踏足湘王府一步。她对他要求gao,guan教严,母zi两个相chu1时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太后总多心,以为他心怀芥di,比起生长在深gong更愿意承huan亲生父母膝xia。所以她的劝告,与其说是不愿养zi与王府再牵扯上关系,不如说是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辙。
她从来没想过,李镜竟然知dao她这dian心思。太后怔住了。
李镜躬shen行了个礼:“母后待儿zi好,儿zi一直是知dao的。先帝教儿弓ma,母后教儿读书;母后虽严厉,却是为了儿zi能早日ting直脊背,担起重任,不堕先帝威名。”
“父母养育之恩,儿zi不敢忘。只是现在周妃逝世,舒乔才七岁,孤shen留在那府中……她连哭都不敢大声。”
“我不是不知dao孰轻孰重,只是……若不能把她放在yanpizi底xia,实在无法心安。只求母后允许儿zi这一回任xing。”
太后缓缓闭上yan,她抬手挥了挥:“话已至此,那就去吧,让人接她回gong。只是,”她眸光一闪,脸上尽是严厉,“不guan你nei心待她多亲近,明面上她也始终只是你堂妹,切不可忘了。”
李镜应允。
三日后,鸾驾至王府,圣旨亲封李舒乔为安国公主,里面说太后慈ai接她到gong中陪伴左右。
说是仰仗太后慈谕,实际上李舒乔刚jingong拜过太后就被带到han章殿,少年天zi一shen华袍在那里等她。
十二岁之前,李舒乔就住在那座辉煌得吓人的han章殿中,李镜怕她磕摔碰撞,便将整个gong殿铺满了柔ruan厚重的地毯。